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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天,”陈明德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飞落在窗台上的光,“我们早点来。”
第二天清晨五点十分,陈明德推开教室门时,小林已经站在窗边。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色校服,怀里抱着那个装画具的布袋。陈明德注意到布袋边缘露出半截靛蓝色铅笔——断茬处被透明胶带仔细缠裹过。
陈明德拉过两把椅子放在窗前。初升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长长投在水泥地上。他摊开手掌,让阳光穿过指缝在墙面投下清晰的五指轮廓。小林的目光被光斑钉在墙上,眼睫随着光影的晃动轻轻震颤。陈明德慢慢屈伸手指,墙上的光影变幻出飞鸟的形状。
“鸟。”陈明德说。
小林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了一下。
第三天,陈明德带来一面小镜子。他将阳光折射到黑板顶端,光斑像只不安分的金雀,在生字表上跳跃。当光点停在“日”字上时,陈明德用粉笔圈住那个字。小林仰着脖子,喉结上下滚动。陈明德移动镜子,光斑滑向“月”字。这一次,小林的目光提前追了过去。
“陈主任真是好兴致。”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声音。体育老师甩着钥匙串斜倚在门框上,晨练哨还挂在脖子上,“带学生看日出比早读有意思多了吧?”他故意提高音量,走廊里抱着作业本走过的数学老师停下脚步,目光扫过空荡的教室,嘴角抿成一道向下弯曲的弧线。
陈明德没回头,镜子稳稳对准黑板。“早读七点十分开始。”他声音平静,“现在是五点四十。”
钥匙串的叮当声远去了。小林似乎被惊扰,肩膀微微缩起。陈明德将镜子转向窗外,光斑掠过香樟树梢,最终落在操场沙坑里。他拿起小林布袋里的靛蓝色铅笔,在沙地上划出歪扭的“光”字。小林蹲下来,伸出食指沿着笔画的凹痕慢慢描摹。沙粒沾在他指尖,被阳光照得像细碎的金粉。
第七天,乌云吞噬了朝阳。陈明德站在窗前看铅灰色的天幕,小林抱着布袋站在他身后。雨点开始敲打玻璃时,陈明德突然打开手电筒。一束人造光刺破昏暗,笔直照在墙面的生字表上。小林猛地抬头,瞳孔在强光刺激下急剧收缩。他向前踉跄半步,伸手抓向光柱中飞舞的尘埃。
“光。”陈明德说。
小林的嘴唇翕动了一下。极其细微的气流声,几乎被雨声吞没。但陈明德看见了——男孩嘴角向上牵动了不到一毫米,像石子投入深潭泛起的涟漪,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。
午休时,陈明德在教师休息室泡茶。热水浇进保温杯的声音里,飘来隔壁工位的对话。“听说陈主任天天带那孩子在教室看日出?”“可不是,有这功夫不如多讲两道应用题。”“校长昨天问起随班就读的进展……”陈明德拧紧杯盖,茶叶在杯底舒展成墨绿的云团。他起身时,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进来,两人在狭窄的过道擦肩。对方侧身让路时,陈明德看见她教案里夹着的市重点中学推优名单,小林的名字被红笔圈在角落。
放学铃响后,陈明德留在教室批改作业。夕阳将讲台染成蜜糖色时,他听见窸窣的声响。小林不知何时去而复返,正蹲在沙坑边。他握着那截靛蓝色铅笔,在余晖里一笔一划地描摹。陈明德走近时,沙地上歪扭的“光”字正被镀上金边。男孩伸出食指,小心翼翼地点在最后一笔的捺脚上。夕阳沉入远山的前一秒,陈明德看见小林眼睫快速眨动了两下,像蝴蝶在火光前试探着扇动翅膀。
锁教室门时,陈明德摸到裤袋里的黄铜罗盘。指针稳稳指向西方,玻璃盖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粒细沙,在暮色中闪着微弱的金光。
第六章 乌云压境
教务处的空气像凝固的石膏,吊扇徒劳地搅动着沉闷。陈明德坐在长桌末端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袋里那粒嵌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