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婶脸色缓和了些:“那行。什么时候搬?”
“明天下午收工后,可以吗?”
“成。这是钥匙。”吴婶从腰间解下一把旧铜钥匙,递给狐半棠:“明天过来,我再给你拿床干净的铺盖,旧的,别嫌弃。”
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。回去的路上,老约翰难得话多了两句
“吴婶人不坏,就是嘴碎,爱干净,规矩多。你按时交租,保持整洁,她不会为难你。有个自己窝,挺好。”
“谢谢您,约翰先生。”狐半棠由衷地说。她知道,没有老约翰引荐,吴婶未必肯把房子租给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姑娘。
回到海螺巷那个嘈杂的铺位,狐半棠看着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,心里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。
她将新买的杯子、肥皂、鞋子仔细包好,和攒下的角子放在一起。
明天,她就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“家”了。
夜里,她睡得不太安稳,一半是因为兴奋,一半是因为同屋有人喝醉了酒,鼾声如雷。但这将是最后一晚了。
清晨,她早早起来,收拾好所有东西,向房东老妇人结了账,老妇人没多问,只是收回了铺位的钥匙。
她像往常一样去上工,但脚步比平时更轻快些,一天的工作似乎也过得特别快。
傍晚收工时,她向老约翰道了别,背起自己小小的包袱,走向那条青石窄巷,走向那扇低矮的、属于她的小门。
用钥匙打开门锁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在寂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。
她推门进去,夕阳的余晖正好从西窗斜射进来,将小小的房间染成温暖的金黄色。
她把包袱放在床上,走到窗边。透过棉纸,能看到院子一角吴婶种的紫色小花,在晚风里轻轻摇曳。
这里很小,很旧,家徒四壁。但它是她的,关上门,就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没有海上的惊涛骇浪,没有木筏的朝不保夕,没有大通铺的嘈杂拥挤。只有宁静,和安全。
她坐在床边,手抚过粗糙但干净的床单,一种深深的、平实的喜悦,慢慢从心底升腾起来,填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。
窗外,灰岩城华灯初上,码头的喧嚣隐约传来。而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,一个漂泊的生命,终于真正地、稳稳地,落了脚。
未来依然漫长,但此刻,她有了一张床,一扇窗,一个可以称之为“栖身之所”的地方。这就足够,成为所有明天的起点。
灰岩城的夜晚很安静,至少吴婶这个小院所在的巷子里是这样。
远处码头隐约的喧嚣传到这里,已经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,如同海浪轻轻拍打着堤岸。
狐半棠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,身下是吴婶给的、浆洗得有些发硬但带着皂角清香的粗布床单。
被子不厚,但足够暖和,她睁着眼睛,在黑暗中望着低矮的屋顶模糊的轮廓,许久才沉沉睡去。
这一夜,没有鼾声,没有梦呓,没有陌生人的气息,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和窗外偶尔的风声。
第二天清晨,她是被巷子里隐约的鸡鸣和吴婶在院里轻轻的洒扫声唤醒的。
天光从糊着棉纸的小窗透进来,房间里一片柔和的灰白。
她坐起身,发了会儿呆,才真切地意识到,这不是海螺巷那个嘈杂的铺位,这是她自己的房间。
她快速穿好衣服,用昨晚打来的井水洗漱,冰凉的井水让她彻底清醒
从包袱里拿出那个褐釉杯子,倒上半杯水,慢慢喝完。杯壁粗糙的质感抵着嘴唇,感觉格外真实。
推开房门,清晨略带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吴婶正拿着长柄竹扫帚,不紧不慢地扫着院子里的落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