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细纹,但瞳仁依旧清亮,如同多年前被雨水洗过的天空。男人身后跟着三个少年,一个紧攥着背包带子,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;一个反复拍打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;还有一个始终盯着槐树顶端摇晃的光斑,嘴唇无声开合。
“向阳。”陈明德念出这个名字时,喉间泛起槐花蜜般的甜涩。他注意到林向阳右手始终插在风衣口袋,口袋边缘露出一小截深蓝色——是皮制笔套的顶端。
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新来者。那个低着头的男孩忽然伸手,指尖飞快地碰了碰林向阳风衣下摆的纽扣。林向阳蹲下身,从口袋取出皮套里的物件:半截靛蓝色铅笔,胶带缠裹的断口与陈明德掌中那截严丝合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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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光!”盯着树顶的少年突然出声,手指笔直刺向天空。所有人抬头望去,朝阳正跃过屋脊,将槐树镀成燃烧的金色火炬。
林向阳把两截铅笔并排放在青石板上。阳光穿过枝叶缝隙,在并拢的笔杆间投下细长的光桥。“这是陈老师的光,”他指着陈明德那截铅笔,又将自己的那截推近些,“这是我的光。”他抬头看向三个少年,“现在,该去找你们的光了。”
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并拢的铅笔旁。陈明德看着林向阳指导学生用落叶捕捉光斑,教他们用铅笔在光里描画叶脉的走向。穿风衣的背影与记忆里那个淋湿的白衬衫少年重叠,只是当年需要被牵引的手,如今正稳稳地引导着另一双手。
“特殊教育班的孩子,”林向阳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,递来一个保温杯,“茉莉花茶,您最爱的。”杯盖旋开时,热气裹着清香漫出来,氤氲了陈明德的镜片。他看见林向阳腕表下隐约露出的疤痕——那是毕业典礼上被奖状边缘划破的旧伤。
“他们像当年的我?”林向阳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向三个少年。背包少年正用铅笔在光斑里画圈,拍打衣襟的少年专注地数着光中的尘埃,仰头看树的少年伸手接住一束穿过叶隙的光。
“像,也不像。”陈明德抿了口茶,暖流直达心底,“你找到光的那天,梧桐树被雷劈断了。他们找光的时候……”他望向被阳光照亮的银杏林,“天气多好啊。”
林向阳从公文包取出本硬皮笔记,翻开时内页夹着的《九太阳图》滑落半截。泛黄的纸页上,九颗歪扭的太阳环绕着中央那行小字“陈老师的光”,纸页边缘还粘着干枯的槐花瓣。“下周带他们去特教学校实习,”他抚过画纸边缘,“想借用您的阳光识字法。”
陈明德指尖划过最小那颗太阳旁的题字,铅笔字迹已模糊发毛。他忽然起身,从槐树虬结的根系处抠出块扁平的青石片。阳光斜射在石面,他举起林向阳那截铅笔,在光斑最亮处缓缓刻下“林”字的轮廓。石屑簌簌落下时,三个少年围拢过来,六道目光追随着跳动的光点。
“该你们了。”陈明德把铅笔递给背包少年。少年迟疑片刻,在“林”字右边刻下一道短竖。拍打衣襟的少年接着刻出横折,仰头的少年最后刻下一点。三个歪扭的部首拼成残缺的“光”字,在阳光下泛着青白色的新痕。
林向阳忽然举起手机,镜头对准青石板。陈明德下意识要挡,却见他只是将屏幕转向三个少年。手机相册里,一张泛黄的照片被放大:暴雨后的操场积水倒映着断裂的梧桐树,水洼边缘有截湿漉漉的靛蓝色铅笔,铅笔旁是用碎石摆出的歪斜“光”字。
“这是二十年前的光。”林向阳指尖划过屏幕,又指向青石板上新刻的痕迹,“这是今天的光。”
银杏叶落得更密了,金雨般铺满石板路。陈明德眯眼望向林间,阳光穿透枝叶,将飞舞的叶照得通透发亮。他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背,转头看见林向阳伸出的手掌。阳光从两人指缝间漏下,在青石板刻字旁投下晃动的光斑,像一